第三回 (2)
關燈
小
中
大
同於謀殺吧？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人，還有一個半死不活。你能毫發無損地活著，還真是奇跡？”世生話語中的諷刺和質疑，男職員馬上聽懂，忙搖頭擺手解釋起來。
“因為我幾乎每天都要被關進‘小黑屋’，比較習慣。他們三個都是最近剛進公司的新員工。更重要的是，公司‘小黑屋’的懲戒是有時限的，2個小時之內，部門主管會為員工打開石門。可是，今天卻沒有。”男職員一再強調，公司只想以此提高工作效率，不可能想鬧出人命。
“那高欣的死，又該怎麽解釋？她的屍體被裝進黑色盒子裏，難道不是你們公司‘小黑屋’的另一種懲戒手法？”北零忙著為女職員包紮手腕的傷口，差點忘記他們來這個公司的真正目的。聽到世生追問男職員的話，才將註意力集中到男職員身上，迫切期待他的回答。
男職員聽到高欣的名字時，尖細臉上的表情明顯變得不自然，狹長的眼睛也骨碌碌地左右轉動。雙手一個勁互相揉搓著，直到關節和皮膚都發紅，才吞吞吐吐回答：“被關進‘小黑屋’的人，不能拒絕進去，更不能自己逃出來，否則，會像高欣那樣。”
高欣是歸國人才，長期接受的是崇尚自由和個性的西方文化，不喜歡受到條條框框的束縛。本來工作效率極高的高欣是不會被關進“小黑屋”的，但從1個月前左右開始，高欣經常在工作中走神。
早已對高欣有所不滿的部門主管，在前幾天高欣請假數日後，要求她接受“小黑屋”的懲戒，卻被高欣斷然拒絕。高欣更提出辭職申請，由於已經簽訂了五年的合同，雙方似乎因為違約金的事吵得厲害。
“第二天，高欣的屍體就被發現了。看到那個黑盒子，我們也很害怕。雖然恨不得馬上逃離這個公司，但更怕落得跟高欣一樣的下場。”男職員說著，雙手揪著鳥巢似的短發，無聲地哭起來。
男職員哭喪著臉的樣子，尖尖細細的臉，一哭就瞇成線的眼睛，和遙遠的記憶畫面中某個人物重疊在一起。
小學畢業照片上，似乎還殘留淚痕卻笑容難看的那張臉，和眼前沒骨氣地落淚的臉幾乎沒差，除了尺寸不同。
北零甚至從口袋裏掏出小學畢業照，和男人的臉並排在一起：“你，該不會是，孫凱？永樂小學4班的孫凱？”
孫凱擡起被淚水模糊視線的眼睛，根據這個突然闖入公司卻救了自己的陌生男子現在的面貌，在腦海中搜索、確認，半天才驚訝地確認道：“你是，肖北零？”
小學畢業後就沒有再聯系的兩個人，相隔多年，在這樣的時間地點重逢，心情都很覆雜。
比起突然見到老同學而吃驚的北零，世生更清醒地意識到，和高欣同公司的孫凱也是永樂小學4班的，也就是說，高欣很可能是從他手中得到畢業照。
“是不是你殺了高欣？把你的小學畢業照拿出來！讓我們看看。”世生一把揪住孫凱的衣領，使勁搖晃著逼問。
“不是，不是我，不關我的事。”孫凱又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，北零忙拉開世生，讓孫凱好好說話。
部門的同事們到孫凱家裏開大食會的時候，無聊間翻出相冊來。待大家離開後，孫凱才發現小學畢業照不見了。無論如何也要找回唯一一張珍貴的畢業照，孫凱在同事之間打聽、尋找，得知是高欣拿走的。
孫凱想找高欣要回照片的時候，她正好請假好幾天。
“本來，本來那天是她讓我去她家拿照片的。電話裏還說偷偷拿走我的東西，很抱歉，辭職之前想請我吃頓飯。”孫凱說著又不自覺地掉了眼淚，神情真摯，不像是撒謊。
孫凱加班結束後，按高欣說的地址找上門去。
“家門沒有關嚴實，留著縫隙，我就自己進去了。結果，只看到一個不斷滲出血水的黑色盒子。我很怕，覺得一定是高欣不服從公司懲戒，被殺了。”孫凱說到這裏，驚慌地提高音量，反覆解釋，“我也不明白，高欣死前為什麽會緊抓著我的小學畢業照！我怕警方以為是我殺了她，也想拿回照片，所以，就扯下來了。”
膽小怕事的孫凱，怕遭到懷疑，更怕惹禍上身，沒有馬上報警，小心擦拭了門把上自己的指紋，便逃離高欣家。
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從公司樓下傳來。
割脈自殺的女職員仿佛全身的血都快流光，蒼白得嚇人。孫凱被北零和世生要求，把剛才說的那番話對警方言明，必須阻止公司這種可怕的殺人制度。被警方帶走的孫凱，慘白的臉色不比那位女職員好看。
站在冰冷的雨水中，看漸漸遠去，融入灰蒙蒙天色的警車和救護車，北零和世生知道，他們此時的臉色同樣慘白如鬼魅。
12、肉食性
12、肉食性
在汽車裏坐定後，北零和世生互望一眼，不約而同地笑道：“看來再不好好吃點東西，找個地方休息下，我們恐怕也要去醫院躺一躺了。”
淩晨五點多的時候，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完全停了，天還是灰白灰白的。
世生和北零找了家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，要上兩份套餐。北零還是照舊喝起黑咖啡幫助提神，世生聞到對面飄來的黑咖啡味時，似乎還皺了皺眉，開始喝他的奶茶。
吃了點東西，也喝了熱飲暖胃後，世生抽出筆，在隨身攜帶的黑皮小筆記本上“沙沙沙”寫著什麽。
看北零伸長脖子好奇地張望，世生邊寫邊解說：“整理借臉殺人事件到這次的小黑屋殺人事件的疑點和線索。”說著突然想起什麽，笑著對北零提議道，“等事情結束後，你要想寫成小說，可以找我拿數據。”
在家中寫作多時，可用的素材、新穎的創意確實越來越少，但無論如何，北零也不想將這種可怕的事件寫成小說。
努力串聯起最流暢的句子，精挑細選最準確的詞匯去描寫劉小慧被刺得破碎的臉、高欣被狠狠砍開的手腳斷裂處。
北零無法想象這樣的事情。心裏已打定主意，盡快抽身，遠遠逃離這些詭異的事情。在另一個城市裏，讓時間沖淡血淋淋的記憶，用忙碌填補深深淺淺的傷口。
世生不曾察覺北零的心思，一會咬著筆帽犯愁一會又想起什麽來趕快寫下，還不時自言自語：“高欣到底是從那個神秘網站得知謝慧慧就是劉小慧，才會拿走孫凱的畢業照？還是有人向高欣告密劉小慧是借走高莉面容的犯人？殺死高欣的人呢？是為了殺人滅口隱藏什麽秘密？或是如孫凱所說，高欣是被懲戒了？”
“根據孫凱的口供，相信警方會對高欣的部門主管進行調查。我覺得，已經沒有我們能做的事，倒不如趁著沒雨了，早點回去。”北零想起答應了的欄目稿子，好像這兩天就是截稿日了。
北零“事不關己高高掛起”的態度，讓世生不滿地放下筆，正打算“說教”，手機傳來清脆的鈴聲。
“玲瓏，那麽早起來鍛煉身體嗎？”世生一聽到青梅竹馬的聲音，心情好了些，拿起手邊的奶茶喝著調侃。
“是正經要緊的事，關於高欣的解剖，有最新發現。”玲瓏的聲音分明帶著疲憊和焦慮，看來不是起得早，是昨晚他們離開後一直通宵工作到現在。
聽著玲瓏缺乏生氣的聲音，世生皺起了眉頭嘀咕：“女人熬夜老得快啊。”
玲瓏沒有被世生逗笑，語調變得更低沈些，自責道：“也怪我，之前沒有發現。高欣被砍開的手腳關節處的肌肉，有被取出一些的跡象。”
“是用刀子切割下來的？該不會用牙齒咬下來的吧？犯人是吃人魔不成？”世生不自覺提高的聲音，不僅引來北零恐懼的註視，麥當勞裏的工作人員也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。
“總之，被撕咬的可能性很高。接下來要做更精細的成分檢測，看傷口中是否殘留人的唾液。”玲瓏說完，不等世生說話，便掛斷電話繼續投入工作。
“你也聽到了，高欣的身體，不單被砍傷，很可能被啃食過。我們當然可以馬上離開這裏，撒手不管。但你難得重逢的小學同學孫凱，說不定也會有危險。”世生邊說邊拿銳利的目光盯著北零。
直盯得北零擡不起頭來，猶豫不決地望著裝食物的盤子。
世生接聽電話的時候，自己正吃著炸雞塊，聽到高欣屍體被“吃”的話題，手中咬了一半的雞塊掉在西紅柿醬裏。
雞塊被咬開的地方沾到西紅柿醬，中間還是嫩白的肉絲上隱約可見牙印。
鮮紅色漫開來的地方，白嫩的皮膚裂開，有人張大血盆大口咬下去，狠狠撕咬下來脂肪層或肉。
順著北零的目光，世生也註意到了那塊炸雞，還有買得太多的雞腿和雞翅，以及那個被自己吃剩一點的牛肉漢堡。
就在剛才，饑腸轆轆的他們還不停指著餐牌喊“我要吃肉”，完全的肉食動物。人類對肉食的欲望，人類的好奇心，是否會驅使他們去品嘗同類的肉呢？
世生覺得，當欲望和野心無限膨脹的時候，人也會想吃掉人的。
北零將面前的盤子推開，不忍心去想象高欣的屍體也被人這樣啃咬過，像動物一樣，成為犯人的食物。
人類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高級動物，想吃人類的，是惡魔？還是人類呢？
13、吞噬
13、吞噬
時間指向上午8點，城市的天空還是灰暗的，不知何時還飄起細雨了。
帶著雨傘出門的上班族，低落的情緒寫在臉上，大概是昨夜睡覺前祈禱起床能看到大太陽的願望沒有實現。
在陰天、暴風雨等惡劣天氣發生時，人們偏偏喜歡想象曬著暖暖的陽光的舒適感，不會被雨水弄濕剛做完定型的頭發、可以穿著漂亮的純白裙子大步跑去赴約的好心情。然後開始對惡劣的天氣感到不滿，甚至抱怨：“要是沒有下雨，我就能曬被子了。”
生病要忌口的時候，忍不住想象香辣食物的美味；失去一種東西或做錯一件事之後，常常想象“如果”。
人類真是一種認知能獨特的生物。
一直到完全看不到那個不情不願撐著傘的女子，北零腦海裏就是這些奇怪的想法。
大概是太無聊了吧，因為自己還沒適應為別人的事勞心勞力。本該坐在小屋子裏，隔窗望雨，不理世間事，沈浸在自己創造的小說世界裏。
北零收回目光，瞟一眼駕駛座上打著瞌睡的世生。
趙世生這個不喝黑咖啡的家夥，明明是他提出要到警局門外來等著接受調查的孫凱，結果卻要求自己負責盯梢。
事實上，北零寧願多喝些黑咖啡抑制睡意，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閉上眼入睡。
絕對會做惡夢的吧？
從自己生活的城市到這個平時很少來的鄰市，發生的一幕幕，畫面充斥著暴雨、鮮血、灰暗天空、支離破碎的屍體。北零總覺得，只要一閉上眼睛，這些可怕的畫面就會不停撞向視網膜或瞳孔深處，會讓自己陷入恐怖的惡夢。
“呼……紅燒肉……”世生說著夢話，動了動，臉轉向了另一側。
看來，不久前才從女法醫宋玲瓏口中得知高欣屍體有被啃咬的痕跡，這座城市很可能存在可怕魔鬼的世生，完全沒有受到影響。
“不愧是跑遍各地取材的記者，看來對奇聞異事見慣不怪了。”北零輕嘆口氣，不由得有些佩服世生。相比之下，自己這種整天宅在家中，看書寫文的，親眼目睹殘酷的殺戮和死亡，還是無法接受。
北零調整了下坐姿，重新盯緊警局大門。不難想象在公司裏經歷那些慘事後，還被問訊那麽長時間的孫凱，臉色一定比昨晚還難看。這種情況下還來攔截他，北零本來是反對的，世生卻堅持這也是為了保護孫凱。
確認高欣死時，手中緊握的照片碎片是自己的小學畢業照，北零在腦海裏推想過很多可能性，唯獨不曾想到會是孫凱。
撕走高欣緊握的照片的人，很可能是殺害她的犯人，而北零記得，孫凱是非常老實膽小的人。
所以當認出孫凱，並從孫凱口中聽到他的自白時，北零相信高欣確實不是孫凱殺害的。再結合高欣和孫凱公司的不人道制度，昨夜自己也親眼見到兩名職員慘死、一名自殺未遂。拒絕被關入“小黑屋”，甚至提出辭職的高欣，被部門主管殺害的可能性很大。
因為員工不服從霸王制度，員工提出辭職，就用那麽殘忍的手段殺人，甚至吃人？北零始終無法理解，更希望事情不是他們所想的那麽殘酷。
瘦削的男人，一手抓著幾乎拖到地面的西裝外套，搖搖晃晃走出警局。
“快醒醒，孫凱出來了！”北零伸手打開車門，不忘用右手推了推還做白日夢的世生。
北零快步走向孫凱，走近些，對上孫凱擡起的無精打采的臉，發現他原本就細小的眼睛滿是血絲，有些嚇人。
孫凱心裏清楚得很，小學時代同班的北零，並不是為了迎接自己這個老同學才等候在此。
小學時期，兩人幾乎沒有說過話，一方面北零很獨立，幾乎都是一個人；另一方面，孫凱自覺不可能成為這種人的朋友。小學畢業後，更是從未聯系過。
但北零待人處事十分冷漠，從不插手管閑事，連閑話也不說的性格，還是給孫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昨夜自己等了半天也不見部門主管回去打開“小黑屋”石門，近乎絕望，以為自己要悶死在密室。那個時候，石門奇跡般地打開。而更讓孫凱感到不可思議的是，救出的人竟然是那個最擅長袖手旁觀、置身事外的肖北零。
“是為了高欣的事吧？”孫凱看了看沈默不語的北零，又看看氣喘籲籲跑過來的世生，搖搖頭告訴他們，“我向警方坦白了一切，他們也認為部門主管有嫌疑。調查了下，發現高欣被殺時間，主管有不在場證據。”
北零咬了咬嘴唇，不甘心地嘀咕道：“那還會是誰？”
孫凱無力地搖著頭，形容憔悴，突然想起什麽來，向北零和世生提議道：“不如去找許紫鵑。在我們部門，就她和高欣關系最好，兩人是同期入職的。”
孫凱他們公司設立“小黑屋”來懲戒工作效率低的員工，鬧出人命的事情，很快就傳到各大媒體耳中。公司高層怕員工們接受媒體的采訪，或趁機爆料，一早群發短消息，通知他們當天停工。
“把地址告訴我們，你先回家休息下吧？”世生覺得孫凱看起來跟僵屍似的，毫無血色，怕他隨時倒下，便讓他把許紫鵑的地址寫在黑皮小筆記本上。
“世生說的是，你先回去吧。”北零的勸說，讓遲疑的孫凱終於接過筆，邊仔細在腦中確認邊寫下了詳細的地址。
孫凱腳步不穩地往前走，停在路邊，伸手去攔出租車。
北零突然朝他跑去，掏出手機，說著“有什麽新情況可以告訴你”，便和孫凱交換了號碼。
直到孫凱鉆進出租車後座，北零才朝他揮手道：“有了號碼，兩個城市又離得近，以後也可以多聯系的。”
孫凱臉上驚訝的表情漸漸轉為感激，努力擠出笑容點頭道：“常聯系。”
也許他們不是能夠給予自己幫助、財富或其它物質的人，卻是能夠讓身心變得更加溫暖的存在。自己對別人而言，可以是這樣的存在；別人對自己而言，或許也會是這樣的溫暖之源。
在校時期，北零總是盡量避免和別人過密來往。深怕夥伴們的竄門玩耍，會影響父親的寫作。自己開始專職寫作後，北零極少關心城市裏每天發生的大小新聞，除了戀人的事情，其它人的生活，北零完全不放在心上。
轉身走向倚在車門旁邊，看到嘴角掛著戲謔笑容的世生。北零猜想，一定是近來長時間的陰雨，讓自己產生這些奇怪的依附想法。
好不容易從老同學那裏感受到一丁點陌生城市溫度的北零，在世生推開許紫鵑家門，室內觸目驚心的吃人場面映入眼簾時，再次感受到從腳下急竄上來，瞬間凍結全身細胞的惡寒。
就著本子上孫凱所寫的地址，對照著樓道墻壁上標示的數位，走上5樓的世生和北零，剛踏上5樓，便聽到許紫鵑租住的501房傳出滲人的聲音，讓北零心裏發毛。
世生壯著膽子推開那扇虛掩的大門，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，然而那個埋首在屍體中的男人還對他咧嘴笑著：“很鮮美哦，死亡的味道，原來如此美妙。”
血液沿著男人禿頂的腦袋，慢慢流動，滴落在一雙女性特有的白皙長腿上。
世生和北零這才從恐怖的視覺沖擊中反應過來，被殘酷殺害的女人，就是他們要找的許紫鵑！
14、城市進化論
14、城市進化論
“不行，不能讓給你們，她是我的！”禿頂男緊緊抱著殘缺不堪的屍體。
“啊！救命啊！”偶然從世生和北零身後經過501房，好奇地往兩人中間的空隙張望的胖婦人，滿臉肥肉扭成一團地尖叫著。
最後還是世生先反應過來，撥了電話報警。
為了確保警方到達之前，不被男子逃掉。就算心中充滿不安，不知道那名男子是否有攻擊性武器，會不會突然撞門來襲擊他們，北零和世生還是從外面死死抓住門把。
“快，快逃啊，你們，不怕嗎？”胖婦人幾乎是爬行著逃向樓梯口，驚恐萬分地回頭沖世生和北零大喊。
世生和北零堅定地對她搖搖頭，提醒她盡快離開。
好不容易扶著墻壁站起來的婦人，兩條腿還是發軟地顫抖，咬緊牙關朝樓下走去。不一會，樓下傳來重物撞擊在地的沈悶聲，還有婦人“哇哇”喊疼的聲音。
明知道婦人摔倒了，世生和北零誰也不敢放開抓著門把的手去查看她的情況。因為不知屋裏的犯人現在是什麽狀態，說不定，他正拿著染滿鮮血的武器站在門的另一邊。
警車的鳴笛聲，終於在世生和北零一遍遍祈禱“快點來”中漸漸清晰。
世生和北零退到後方，做好防備和逮捕犯人準備的警察踢開了房門。
禿頂男並沒有像北零他們想象的，兇神惡煞地握著染血的利刃對準門口。他保持盤坐姿勢，依舊在屍體旁邊，不肯放開自己的獵物。
警察將禿頂男拉起來的時候，他一邊大聲叫喧一邊奮力掙紮，他身上讓人作嘔的粘液和血液弄臟了警員們的制服。
趁著場面混亂，已經恢覆冷靜的世生馬上抓住機會給殘缺的屍體拍照。
北零想起自己最後給劉小慧做的那頓晚飯，那些來不及吃的炒內臟、豬腸湯——
世生聽到北零在門外走廊嘔吐的聲音，收起相機，過去使勁拍了拍北零後背，卻還是不忘嘲笑：“別想太多，會吃不下飯的。”
記者的洞察力已經強大到能夠看穿人心嗎？還是趙世生最擅長直戳別人的痛處？北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，擡頭送了世生一個白眼。
戴著白色口罩的人們將許紫鵑的屍體收拾好，擡出501房。世生收斂了不正經的笑容，神色難得一見凝重地望著那具覆著白布，血液還是慢慢浸染出來的屍體。
“是那個禿頂男殺了高欣嗎？先後兩次的殺人行為差距太大了吧？”北零想起宋玲瓏說過高欣的傷口像被野獸啃咬過。
世生擡手看了看表，琢磨著按玲瓏的辦事效率，差不多出結果了。
“時間算得真準，傷口的詳細成分檢測報告剛出來。殺害高欣的人，很可能是女性。在高欣手腳關節斷開處，檢測到女性用的唇彩成分。”玲瓏說完，不等世生接話，匆匆說著要趕緊把最新發現的報告交給警方，便掛了電話。
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忙音，世生重撥了玲瓏的號碼，壓低聲音提醒道：“剛才發現了新的屍體，是高欣在公司的好友。一會估計還有你忙的，要是還沒吃早餐，記得爭取時間吃一點再去警局。”
這回輪到世生搶先掛斷了電話，像是難為情的樣子，讓玲瓏不自覺對著手機露出笑容。世生確實有所不同，在17歲那場大病之後，變得不太一樣。然而，自己更喜歡17歲之後的世生，可以說產生了對17歲前的世生不可能萌生的情愫。
玲瓏用手中的屍檢報告拍了拍腦袋，告訴自己現在可不是走神的時候。為了不辜負世生的溫馨提示，玲瓏決定在前往警局的路上買份早點。
作為案發現場第一發現人，北零和世生名正言順地進了警局，協助調查，順便關註事件的最新動態。讓兩人意外的是，心理醫生付離章也來到警局。和那天夜裏在心理診所見到有些不同，外出的離章戴上了眼鏡，顯得更加斯文。
“被害人許紫鵑和犯人張偉軍都是我的病人，是警方委托我來給張偉軍‘看病’的。”看著眼睛圓睜，嘴巴張大的北零和世生，離章挑了挑清秀的眉毛，不太輕松地笑了下。
“難怪你之前不肯告訴我們，高欣就職的公司。看來那家制度變態的公司，幾乎所有職員都是你的客人吧？”世生也禮尚往來，擡頭對站著的離章揚了揚嘴角。
北零看看世生，又看看離章，還是難以理解地皺了皺眉頭嘀咕道：“就算公司制度不人道，讓職員們得了心理疾病，也不至於那樣吧？”
“噗”，付離章忍不住輕笑了一下，推了推鏡片，一臉職業笑容告訴北零：“不要小看瘋子的想象力，他們很可能是世界上最有潛力的藝術家。當然，要看他們將瘋狂的想象力用於破壞？還是創造？”
離章的專業說法讓北零無法辯駁，對於如此可怕而殘酷的“想象力”，北零實在無法接受，只能無奈地搖搖頭。
離章被請進特殊室，為殺死許紫鵑的犯人做精神評估和心理分析。北零和世生錄完口供後，借口想在警察局裏稍作休息，便在長廊椅子上坐著，想等離章結束工作後向他套取情報。
兩人靜靜等待的時候，警局辦公室裏的電話響起，一個接著一個響起鈴聲，整個辦公室裏突然陷入莫名的慌亂中。
所有接聽電話的警察臉色都變難看，女警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，不自覺地提高聲音喊道：“南苑也發生一起事件！”
“我，這邊的報案電話也是，說寧馨花園住宅區發生同類事件。”另一名男警表情驚愕地放下話筒，告訴其它人。
北零和世生機械地側過臉，默契地互視一眼，發出細微得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：“這座城市的人，瘋了吧？”
除了正在處理許紫鵑被殺案件的警察，其它警察全部出動，分別趕往發生事件的幾處地方。
玲瓏連續接到好幾個要求協助解剖屍體的電話，望一眼還沒來得及趁熱吃上一口的肉包子。還以為可以到警局去，和世生見上一面，讓他嘗嘗這種每天早上都被搶購一空的肉包子呢。玲瓏長嘆口氣，急速拐彎，朝另一個方向駛去。
待離章為張偉軍做完心理評估，從特殊室裏出來，不解地指了指空蕩蕩的辦公室，世生馬上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。
“看來我這個月的收入要破記錄了。”離章邊摸著下巴邊“嘿嘿”笑起來，心裏已經盤算著自己在接下來的心理診斷或犯罪畫像委托工作中，能賺到多少錢。
離章摘下眼鏡，北零這才發現他雙眼有些浮腫，還布滿血絲，看來戴上眼鏡並非單純為了外出辦事。
察覺到北零註視著自己，怕隱藏的疲憊被人揭穿似的，離章慌忙戴上眼鏡，徑直走向咖啡機，不客氣地倒了一杯黑咖啡。轉身想回到北零和世生身邊，又想起什麽，另外倒了一杯黑咖啡，才走向他們。
離章將黑咖啡遞到北零手裏，馬上引來世生的吐槽：“你們是黑咖啡同好會成員嗎？好了，趕緊說說，張偉軍和許紫鵑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離章小口喝著黑咖啡，蹙蹙眉頭，趁著警方人員幾乎都出去辦事，便就地向世生和北零講述了解到的情況。
許紫鵑是個極有心機的女人，學歷不高，憑借姣好的長相和身材，進了這家公司。同期進入部門的高欣是海歸派，樣子也不遜色於許紫鵑，一下子就被視為勁敵。
一心只想查清姐姐高莉去向的高欣，無心和紫鵑爭奪副主管職位，反而毫無戒心地和紫鵑成為“好朋友”。
許紫鵑得知部門主管很喜歡高欣，不舍得高欣辭職，更有意用升職來留住她。想起自己明明也曾經被關進小黑屋，高欣卻可以免遭小黑屋之苦。那種黑暗無助的感覺，想讓高欣也試試。所以便殺掉高欣，將她裝進黑盒子，順理成章地副主管之位就歸她所有了。
“張偉軍認為，人類能夠不斷進化，城市也一樣在進化。以大吃小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”離章講完這番話，一次性紙杯中的黑咖啡也被飲盡。
不等北零繼續追問，離章說著“我診所的預約估計都排到傍晚了”，便匆匆趕著回心理診所去繼續賺錢。
“正常？付醫生是不是用錯詞語了？”
對於北零的質疑，世生只是聳了聳肩膀，將自己心裏的想法道出：“在瘋狂的人眼中，人吃人的世界，就是正常的發展。所謂的異類、不正常、怪胎，只是從對立立場的人眼中看到的結果。在那些異常之人眼中，說不定我們才是怪物？”
雖然只是同行了幾天，北零漸漸習慣世生不時冒出的奇怪言論，便也沒有深究，跟著他離開了警察局。
許紫鵑也死了，兩人打算重新找孫凱談談。
因為高欣死前，手中為什麽緊緊抓著從孫凱那裏得來的小學畢業照，這個疑點尚未解開。
“又下雨了呢。”來到警局門外的離章，摘下眼鏡，輕聲說著，走進雨幕中。
15、隱患
15、隱患
孫凱的臉色依舊蒼白，看起來並沒有抓緊時間休息。孫凱打開了木門，隔著鐵門，看清來者是老同學北零後，無神的目光隱隱閃現驚喜的神采。
“喵嗚……”腳邊傳來貓的叫聲，一只眼睛炯炯有神的黑貓，仰著腦袋好奇地盯著門外的北零和世生。“喵喵”地發出聲音，像是提醒遲鈍的主人為客人們開門。
“小靴，別鬧，一邊去。”孫凱用腳輕輕碰了碰黑貓，被喚為“小靴”的黑貓乖巧地跑回客廳去。
“怎麽不好好休息？”北零看著孫凱為難地擠出笑容，為他們打開鐵門，忍不住啰嗦了一句。不過認真想想，在公司裏親眼目睹同事的死亡，經歷那麽可怕的事情，恐怕難以安心入睡。
孫凱把北零和世生請到客廳裏，招呼他們坐下，又想起什麽，匆匆跑進廚房，發出各種“哐啷鏗鏘”的聲音。
世生不知何時已經和黑貓小靴混熟，抱著它玩耍起來。北零好奇地起身，走到廚房外面張望，發現孫凱已經準備好了茶水和點心，有蛋糕、水果等食物。
“孫凱，別忙乎這些了。我們不是來聚餐的，還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。”北零發現孫凱還打算繼續從冰箱裏端出其它小吃，忙阻止他。
經北零一提醒，孫凱恍惚從夢幻中清醒過來，連連拍拍自己腦袋，尷尬笑道：“習慣了，習慣了。”北零呆楞地望著帶著些自嘲口吻的孫凱。
孫凱在公司部門裏職位是最低的，雖然進入公司的時間比同部門很多人要長些。總是笨手笨腳的孫凱，工作效率極低，常常被關進公司的“小黑屋”。
孫凱自覺大家都看不起他，但為了努力融入同事之中，孫凱時常邀請同事們到家中聚餐。傾盡全力地招待大家，讓他們盡興地吃吃喝喝。同事們在自己家中大吃大喝，玩笑打鬧，就算那些熱鬧的話題都不是圍繞著自己，孫凱也因身在其中而安心。
“我很傻吧？北零一定這麽覺得。我和北零不同。從小你就是大家想套近乎卻無法靠近的存在，我則是不主動擠進去就會被遺忘在角落的類型。”孫凱最後還是將剛才準備的食物全部端到客廳茶幾上。
北零不讚同孫凱的說法，低聲辯駁道：“一個人自由自在挺好的。更何況，不是真心待人的朋友，來不來往也無所謂吧。”世生突然用手肘捅了捅自說自話的北零，朝他們對面的孫凱瞟了眼。
北零想起來了，小學時代的孫凱經常強顏歡笑，跟在另一名男生身後，聽從他的指揮。與其說是朋友，倒不如說是跑腿的。從那時起，孫凱給北零留下的印象便是受欺壓的可憐蟲。而最讓北零不理解的是，為什麽備受欺負的孫凱，還一直擠出笑容跟在那些人身後。
時隔多年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孫凱進行交流，北零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，卻依然無法理解。
如果連朋友之間都以這種“人吃人”的方式來往，那根本算不上友情吧？
氣氛僵冷，世生輕嘆口氣，率先開口進入主題：“其實我們這次來，一方面有事告訴你，另一方面希望你能盡量幫忙。因為，許紫鵑也死了，被你們部門主管張偉軍殺害。”
“根據張偉軍的話，推測高欣是被許紫鵑所殺，而且許紫鵑也曾啃咬過高欣的傷口。就在剛才，城市裏其它地方也發生了襲擊人的可怕事件。你最近要小心些，公司那邊也慎重考慮，幹脆換一份工作。”北零訴說的語調比平日更加急促。
擅於察言觀色的孫凱，第一次從他人話語中感受到的不是暗諷，而是還不習慣關心別人的含蓄的擔心，感激得聲音都有些顫抖：“沒關系的。因為吃了更多的苦，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，我都能撐過去的。”
黑貓在世生身邊乖乖躺著，世生用手輕撫它光澤很好的毛發，沈默地旁聽北零和老同學的對話。
聽著聽著，嘴角不為察覺地閃過一抹覆雜的笑意，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提醒道：“就目前發生的事件來看，所有活在低層的人都有被殺害和吞噬的危險。公司不人道的小黑屋制度被需要保住飯碗的職員默認，城市進化論被一心往上爬的人默認。正因為存在僥幸心理，總覺得只要自己能在這種制度和災難中活著，就算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也無所謂。”
“我們，當然也想反抗。可是，根本沒有力量可以改變啊！我也不想認命，也想救同事們，可是……”孫凱難得表現出激動、憤慨的情緒，原本蒼白的臉倒因此添了些血色。
“你的老同學——肖北零會幫助你的。當然，我也會盡力。”世生剛才還說了一堆激怒孫凱的話，這會已經笑瞇瞇地拍著北零肩膀承諾和鼓勵起來。
北零偶爾會產生一種幻覺，自己看到的世生有兩個，或者更多個，他們性情不同，讓人琢磨不透。
“好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。我和北零會幫你，你也要幫我們。”世生眼裏閃動狡黠的光彩，向孫凱追問畢業照的疑問，“對於高欣偷走你的小學畢業照，死前又緊緊抓著那張照片，你有什麽看法？”
孫凱想搖頭，猶豫半晌，像是從北零之前的關心中得到勇氣般，大膽提出推想：“高欣應該是從某人那裏得知，謝慧慧就是劉小慧這個事實。劉小慧的真實容貌，和高欣、高莉根本不可能一樣，由此推斷高莉的死和劉小慧有關。所以，高欣死的時候，手裏緊握那照片，總覺得，是不是想告訴我們，引發這一切的犯人和照片有關？”
越往後推斷，孫凱的聲音越小。如果高欣的死和小學畢業照有關，她想傳達的線索和意思又是什麽呢？如果不是初步確定殺害高欣的是許紫鵑，按這個推理，孫凱反倒是嫌疑最大的人。
聽著孫凱的猜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“因為我幾乎每天都要被關進‘小黑屋’，比較習慣。他們三個都是最近剛進公司的新員工。更重要的是，公司‘小黑屋’的懲戒是有時限的，2個小時之內，部門主管會為員工打開石門。可是，今天卻沒有。”男職員一再強調，公司只想以此提高工作效率，不可能想鬧出人命。
“那高欣的死，又該怎麽解釋？她的屍體被裝進黑色盒子裏，難道不是你們公司‘小黑屋’的另一種懲戒手法？”北零忙著為女職員包紮手腕的傷口，差點忘記他們來這個公司的真正目的。聽到世生追問男職員的話，才將註意力集中到男職員身上，迫切期待他的回答。
男職員聽到高欣的名字時，尖細臉上的表情明顯變得不自然，狹長的眼睛也骨碌碌地左右轉動。雙手一個勁互相揉搓著，直到關節和皮膚都發紅，才吞吞吐吐回答：“被關進‘小黑屋’的人，不能拒絕進去，更不能自己逃出來，否則，會像高欣那樣。”
高欣是歸國人才，長期接受的是崇尚自由和個性的西方文化，不喜歡受到條條框框的束縛。本來工作效率極高的高欣是不會被關進“小黑屋”的，但從1個月前左右開始，高欣經常在工作中走神。
早已對高欣有所不滿的部門主管，在前幾天高欣請假數日後，要求她接受“小黑屋”的懲戒，卻被高欣斷然拒絕。高欣更提出辭職申請，由於已經簽訂了五年的合同，雙方似乎因為違約金的事吵得厲害。
“第二天，高欣的屍體就被發現了。看到那個黑盒子，我們也很害怕。雖然恨不得馬上逃離這個公司，但更怕落得跟高欣一樣的下場。”男職員說著，雙手揪著鳥巢似的短發，無聲地哭起來。
男職員哭喪著臉的樣子，尖尖細細的臉，一哭就瞇成線的眼睛，和遙遠的記憶畫面中某個人物重疊在一起。
小學畢業照片上，似乎還殘留淚痕卻笑容難看的那張臉，和眼前沒骨氣地落淚的臉幾乎沒差，除了尺寸不同。
北零甚至從口袋裏掏出小學畢業照，和男人的臉並排在一起：“你，該不會是，孫凱？永樂小學4班的孫凱？”
孫凱擡起被淚水模糊視線的眼睛，根據這個突然闖入公司卻救了自己的陌生男子現在的面貌，在腦海中搜索、確認，半天才驚訝地確認道：“你是，肖北零？”
小學畢業後就沒有再聯系的兩個人，相隔多年，在這樣的時間地點重逢，心情都很覆雜。
比起突然見到老同學而吃驚的北零，世生更清醒地意識到，和高欣同公司的孫凱也是永樂小學4班的，也就是說，高欣很可能是從他手中得到畢業照。
“是不是你殺了高欣？把你的小學畢業照拿出來！讓我們看看。”世生一把揪住孫凱的衣領，使勁搖晃著逼問。
“不是，不是我，不關我的事。”孫凱又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，北零忙拉開世生，讓孫凱好好說話。
部門的同事們到孫凱家裏開大食會的時候，無聊間翻出相冊來。待大家離開後，孫凱才發現小學畢業照不見了。無論如何也要找回唯一一張珍貴的畢業照，孫凱在同事之間打聽、尋找，得知是高欣拿走的。
孫凱想找高欣要回照片的時候，她正好請假好幾天。
“本來，本來那天是她讓我去她家拿照片的。電話裏還說偷偷拿走我的東西，很抱歉，辭職之前想請我吃頓飯。”孫凱說著又不自覺地掉了眼淚，神情真摯，不像是撒謊。
孫凱加班結束後，按高欣說的地址找上門去。
“家門沒有關嚴實，留著縫隙，我就自己進去了。結果，只看到一個不斷滲出血水的黑色盒子。我很怕，覺得一定是高欣不服從公司懲戒，被殺了。”孫凱說到這裏，驚慌地提高音量，反覆解釋，“我也不明白，高欣死前為什麽會緊抓著我的小學畢業照！我怕警方以為是我殺了她，也想拿回照片，所以，就扯下來了。”
膽小怕事的孫凱，怕遭到懷疑，更怕惹禍上身，沒有馬上報警，小心擦拭了門把上自己的指紋，便逃離高欣家。
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從公司樓下傳來。
割脈自殺的女職員仿佛全身的血都快流光，蒼白得嚇人。孫凱被北零和世生要求，把剛才說的那番話對警方言明，必須阻止公司這種可怕的殺人制度。被警方帶走的孫凱，慘白的臉色不比那位女職員好看。
站在冰冷的雨水中，看漸漸遠去，融入灰蒙蒙天色的警車和救護車，北零和世生知道，他們此時的臉色同樣慘白如鬼魅。
12、肉食性
12、肉食性
在汽車裏坐定後，北零和世生互望一眼，不約而同地笑道：“看來再不好好吃點東西，找個地方休息下，我們恐怕也要去醫院躺一躺了。”
淩晨五點多的時候，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完全停了，天還是灰白灰白的。
世生和北零找了家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，要上兩份套餐。北零還是照舊喝起黑咖啡幫助提神，世生聞到對面飄來的黑咖啡味時，似乎還皺了皺眉，開始喝他的奶茶。
吃了點東西，也喝了熱飲暖胃後，世生抽出筆，在隨身攜帶的黑皮小筆記本上“沙沙沙”寫著什麽。
看北零伸長脖子好奇地張望，世生邊寫邊解說：“整理借臉殺人事件到這次的小黑屋殺人事件的疑點和線索。”說著突然想起什麽，笑著對北零提議道，“等事情結束後，你要想寫成小說，可以找我拿數據。”
在家中寫作多時，可用的素材、新穎的創意確實越來越少，但無論如何，北零也不想將這種可怕的事件寫成小說。
努力串聯起最流暢的句子，精挑細選最準確的詞匯去描寫劉小慧被刺得破碎的臉、高欣被狠狠砍開的手腳斷裂處。
北零無法想象這樣的事情。心裏已打定主意，盡快抽身，遠遠逃離這些詭異的事情。在另一個城市裏，讓時間沖淡血淋淋的記憶，用忙碌填補深深淺淺的傷口。
世生不曾察覺北零的心思，一會咬著筆帽犯愁一會又想起什麽來趕快寫下，還不時自言自語：“高欣到底是從那個神秘網站得知謝慧慧就是劉小慧，才會拿走孫凱的畢業照？還是有人向高欣告密劉小慧是借走高莉面容的犯人？殺死高欣的人呢？是為了殺人滅口隱藏什麽秘密？或是如孫凱所說，高欣是被懲戒了？”
“根據孫凱的口供，相信警方會對高欣的部門主管進行調查。我覺得，已經沒有我們能做的事，倒不如趁著沒雨了，早點回去。”北零想起答應了的欄目稿子，好像這兩天就是截稿日了。
北零“事不關己高高掛起”的態度，讓世生不滿地放下筆，正打算“說教”，手機傳來清脆的鈴聲。
“玲瓏，那麽早起來鍛煉身體嗎？”世生一聽到青梅竹馬的聲音，心情好了些，拿起手邊的奶茶喝著調侃。
“是正經要緊的事，關於高欣的解剖，有最新發現。”玲瓏的聲音分明帶著疲憊和焦慮，看來不是起得早，是昨晚他們離開後一直通宵工作到現在。
聽著玲瓏缺乏生氣的聲音，世生皺起了眉頭嘀咕：“女人熬夜老得快啊。”
玲瓏沒有被世生逗笑，語調變得更低沈些，自責道：“也怪我，之前沒有發現。高欣被砍開的手腳關節處的肌肉，有被取出一些的跡象。”
“是用刀子切割下來的？該不會用牙齒咬下來的吧？犯人是吃人魔不成？”世生不自覺提高的聲音，不僅引來北零恐懼的註視，麥當勞裏的工作人員也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。
“總之，被撕咬的可能性很高。接下來要做更精細的成分檢測，看傷口中是否殘留人的唾液。”玲瓏說完，不等世生說話，便掛斷電話繼續投入工作。
“你也聽到了，高欣的身體，不單被砍傷，很可能被啃食過。我們當然可以馬上離開這裏，撒手不管。但你難得重逢的小學同學孫凱，說不定也會有危險。”世生邊說邊拿銳利的目光盯著北零。
直盯得北零擡不起頭來，猶豫不決地望著裝食物的盤子。
世生接聽電話的時候，自己正吃著炸雞塊，聽到高欣屍體被“吃”的話題，手中咬了一半的雞塊掉在西紅柿醬裏。
雞塊被咬開的地方沾到西紅柿醬，中間還是嫩白的肉絲上隱約可見牙印。
鮮紅色漫開來的地方，白嫩的皮膚裂開，有人張大血盆大口咬下去，狠狠撕咬下來脂肪層或肉。
順著北零的目光，世生也註意到了那塊炸雞，還有買得太多的雞腿和雞翅，以及那個被自己吃剩一點的牛肉漢堡。
就在剛才，饑腸轆轆的他們還不停指著餐牌喊“我要吃肉”，完全的肉食動物。人類對肉食的欲望，人類的好奇心，是否會驅使他們去品嘗同類的肉呢？
世生覺得，當欲望和野心無限膨脹的時候，人也會想吃掉人的。
北零將面前的盤子推開，不忍心去想象高欣的屍體也被人這樣啃咬過，像動物一樣，成為犯人的食物。
人類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高級動物，想吃人類的，是惡魔？還是人類呢？
13、吞噬
13、吞噬
時間指向上午8點，城市的天空還是灰暗的，不知何時還飄起細雨了。
帶著雨傘出門的上班族，低落的情緒寫在臉上，大概是昨夜睡覺前祈禱起床能看到大太陽的願望沒有實現。
在陰天、暴風雨等惡劣天氣發生時，人們偏偏喜歡想象曬著暖暖的陽光的舒適感，不會被雨水弄濕剛做完定型的頭發、可以穿著漂亮的純白裙子大步跑去赴約的好心情。然後開始對惡劣的天氣感到不滿，甚至抱怨：“要是沒有下雨，我就能曬被子了。”
生病要忌口的時候，忍不住想象香辣食物的美味；失去一種東西或做錯一件事之後，常常想象“如果”。
人類真是一種認知能獨特的生物。
一直到完全看不到那個不情不願撐著傘的女子，北零腦海裏就是這些奇怪的想法。
大概是太無聊了吧，因為自己還沒適應為別人的事勞心勞力。本該坐在小屋子裏，隔窗望雨，不理世間事，沈浸在自己創造的小說世界裏。
北零收回目光，瞟一眼駕駛座上打著瞌睡的世生。
趙世生這個不喝黑咖啡的家夥，明明是他提出要到警局門外來等著接受調查的孫凱，結果卻要求自己負責盯梢。
事實上，北零寧願多喝些黑咖啡抑制睡意，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閉上眼入睡。
絕對會做惡夢的吧？
從自己生活的城市到這個平時很少來的鄰市，發生的一幕幕，畫面充斥著暴雨、鮮血、灰暗天空、支離破碎的屍體。北零總覺得，只要一閉上眼睛，這些可怕的畫面就會不停撞向視網膜或瞳孔深處，會讓自己陷入恐怖的惡夢。
“呼……紅燒肉……”世生說著夢話，動了動，臉轉向了另一側。
看來，不久前才從女法醫宋玲瓏口中得知高欣屍體有被啃咬的痕跡，這座城市很可能存在可怕魔鬼的世生，完全沒有受到影響。
“不愧是跑遍各地取材的記者，看來對奇聞異事見慣不怪了。”北零輕嘆口氣，不由得有些佩服世生。相比之下，自己這種整天宅在家中，看書寫文的，親眼目睹殘酷的殺戮和死亡，還是無法接受。
北零調整了下坐姿，重新盯緊警局大門。不難想象在公司裏經歷那些慘事後，還被問訊那麽長時間的孫凱，臉色一定比昨晚還難看。這種情況下還來攔截他，北零本來是反對的，世生卻堅持這也是為了保護孫凱。
確認高欣死時，手中緊握的照片碎片是自己的小學畢業照，北零在腦海裏推想過很多可能性，唯獨不曾想到會是孫凱。
撕走高欣緊握的照片的人，很可能是殺害她的犯人，而北零記得，孫凱是非常老實膽小的人。
所以當認出孫凱，並從孫凱口中聽到他的自白時，北零相信高欣確實不是孫凱殺害的。再結合高欣和孫凱公司的不人道制度，昨夜自己也親眼見到兩名職員慘死、一名自殺未遂。拒絕被關入“小黑屋”，甚至提出辭職的高欣，被部門主管殺害的可能性很大。
因為員工不服從霸王制度，員工提出辭職，就用那麽殘忍的手段殺人，甚至吃人？北零始終無法理解，更希望事情不是他們所想的那麽殘酷。
瘦削的男人，一手抓著幾乎拖到地面的西裝外套，搖搖晃晃走出警局。
“快醒醒，孫凱出來了！”北零伸手打開車門，不忘用右手推了推還做白日夢的世生。
北零快步走向孫凱，走近些，對上孫凱擡起的無精打采的臉，發現他原本就細小的眼睛滿是血絲，有些嚇人。
孫凱心裏清楚得很，小學時代同班的北零，並不是為了迎接自己這個老同學才等候在此。
小學時期，兩人幾乎沒有說過話，一方面北零很獨立，幾乎都是一個人；另一方面，孫凱自覺不可能成為這種人的朋友。小學畢業後，更是從未聯系過。
但北零待人處事十分冷漠，從不插手管閑事，連閑話也不說的性格，還是給孫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昨夜自己等了半天也不見部門主管回去打開“小黑屋”石門，近乎絕望，以為自己要悶死在密室。那個時候，石門奇跡般地打開。而更讓孫凱感到不可思議的是，救出的人竟然是那個最擅長袖手旁觀、置身事外的肖北零。
“是為了高欣的事吧？”孫凱看了看沈默不語的北零，又看看氣喘籲籲跑過來的世生，搖搖頭告訴他們，“我向警方坦白了一切，他們也認為部門主管有嫌疑。調查了下，發現高欣被殺時間，主管有不在場證據。”
北零咬了咬嘴唇，不甘心地嘀咕道：“那還會是誰？”
孫凱無力地搖著頭，形容憔悴，突然想起什麽來，向北零和世生提議道：“不如去找許紫鵑。在我們部門，就她和高欣關系最好，兩人是同期入職的。”
孫凱他們公司設立“小黑屋”來懲戒工作效率低的員工，鬧出人命的事情，很快就傳到各大媒體耳中。公司高層怕員工們接受媒體的采訪，或趁機爆料，一早群發短消息，通知他們當天停工。
“把地址告訴我們，你先回家休息下吧？”世生覺得孫凱看起來跟僵屍似的，毫無血色，怕他隨時倒下，便讓他把許紫鵑的地址寫在黑皮小筆記本上。
“世生說的是，你先回去吧。”北零的勸說，讓遲疑的孫凱終於接過筆，邊仔細在腦中確認邊寫下了詳細的地址。
孫凱腳步不穩地往前走，停在路邊，伸手去攔出租車。
北零突然朝他跑去，掏出手機，說著“有什麽新情況可以告訴你”，便和孫凱交換了號碼。
直到孫凱鉆進出租車後座，北零才朝他揮手道：“有了號碼，兩個城市又離得近，以後也可以多聯系的。”
孫凱臉上驚訝的表情漸漸轉為感激，努力擠出笑容點頭道：“常聯系。”
也許他們不是能夠給予自己幫助、財富或其它物質的人，卻是能夠讓身心變得更加溫暖的存在。自己對別人而言，可以是這樣的存在；別人對自己而言，或許也會是這樣的溫暖之源。
在校時期，北零總是盡量避免和別人過密來往。深怕夥伴們的竄門玩耍，會影響父親的寫作。自己開始專職寫作後，北零極少關心城市裏每天發生的大小新聞，除了戀人的事情，其它人的生活，北零完全不放在心上。
轉身走向倚在車門旁邊，看到嘴角掛著戲謔笑容的世生。北零猜想，一定是近來長時間的陰雨，讓自己產生這些奇怪的依附想法。
好不容易從老同學那裏感受到一丁點陌生城市溫度的北零，在世生推開許紫鵑家門，室內觸目驚心的吃人場面映入眼簾時，再次感受到從腳下急竄上來，瞬間凍結全身細胞的惡寒。
就著本子上孫凱所寫的地址，對照著樓道墻壁上標示的數位，走上5樓的世生和北零，剛踏上5樓，便聽到許紫鵑租住的501房傳出滲人的聲音，讓北零心裏發毛。
世生壯著膽子推開那扇虛掩的大門，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，然而那個埋首在屍體中的男人還對他咧嘴笑著：“很鮮美哦，死亡的味道，原來如此美妙。”
血液沿著男人禿頂的腦袋，慢慢流動，滴落在一雙女性特有的白皙長腿上。
世生和北零這才從恐怖的視覺沖擊中反應過來，被殘酷殺害的女人，就是他們要找的許紫鵑！
14、城市進化論
14、城市進化論
“不行，不能讓給你們，她是我的！”禿頂男緊緊抱著殘缺不堪的屍體。
“啊！救命啊！”偶然從世生和北零身後經過501房，好奇地往兩人中間的空隙張望的胖婦人，滿臉肥肉扭成一團地尖叫著。
最後還是世生先反應過來，撥了電話報警。
為了確保警方到達之前，不被男子逃掉。就算心中充滿不安，不知道那名男子是否有攻擊性武器，會不會突然撞門來襲擊他們，北零和世生還是從外面死死抓住門把。
“快，快逃啊，你們，不怕嗎？”胖婦人幾乎是爬行著逃向樓梯口，驚恐萬分地回頭沖世生和北零大喊。
世生和北零堅定地對她搖搖頭，提醒她盡快離開。
好不容易扶著墻壁站起來的婦人，兩條腿還是發軟地顫抖，咬緊牙關朝樓下走去。不一會，樓下傳來重物撞擊在地的沈悶聲，還有婦人“哇哇”喊疼的聲音。
明知道婦人摔倒了，世生和北零誰也不敢放開抓著門把的手去查看她的情況。因為不知屋裏的犯人現在是什麽狀態，說不定，他正拿著染滿鮮血的武器站在門的另一邊。
警車的鳴笛聲，終於在世生和北零一遍遍祈禱“快點來”中漸漸清晰。
世生和北零退到後方，做好防備和逮捕犯人準備的警察踢開了房門。
禿頂男並沒有像北零他們想象的，兇神惡煞地握著染血的利刃對準門口。他保持盤坐姿勢，依舊在屍體旁邊，不肯放開自己的獵物。
警察將禿頂男拉起來的時候，他一邊大聲叫喧一邊奮力掙紮，他身上讓人作嘔的粘液和血液弄臟了警員們的制服。
趁著場面混亂，已經恢覆冷靜的世生馬上抓住機會給殘缺的屍體拍照。
北零想起自己最後給劉小慧做的那頓晚飯，那些來不及吃的炒內臟、豬腸湯——
世生聽到北零在門外走廊嘔吐的聲音，收起相機，過去使勁拍了拍北零後背，卻還是不忘嘲笑：“別想太多，會吃不下飯的。”
記者的洞察力已經強大到能夠看穿人心嗎？還是趙世生最擅長直戳別人的痛處？北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，擡頭送了世生一個白眼。
戴著白色口罩的人們將許紫鵑的屍體收拾好，擡出501房。世生收斂了不正經的笑容，神色難得一見凝重地望著那具覆著白布，血液還是慢慢浸染出來的屍體。
“是那個禿頂男殺了高欣嗎？先後兩次的殺人行為差距太大了吧？”北零想起宋玲瓏說過高欣的傷口像被野獸啃咬過。
世生擡手看了看表，琢磨著按玲瓏的辦事效率，差不多出結果了。
“時間算得真準，傷口的詳細成分檢測報告剛出來。殺害高欣的人，很可能是女性。在高欣手腳關節斷開處，檢測到女性用的唇彩成分。”玲瓏說完，不等世生接話，匆匆說著要趕緊把最新發現的報告交給警方，便掛了電話。
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忙音，世生重撥了玲瓏的號碼，壓低聲音提醒道：“剛才發現了新的屍體，是高欣在公司的好友。一會估計還有你忙的，要是還沒吃早餐，記得爭取時間吃一點再去警局。”
這回輪到世生搶先掛斷了電話，像是難為情的樣子，讓玲瓏不自覺對著手機露出笑容。世生確實有所不同，在17歲那場大病之後，變得不太一樣。然而，自己更喜歡17歲之後的世生，可以說產生了對17歲前的世生不可能萌生的情愫。
玲瓏用手中的屍檢報告拍了拍腦袋，告訴自己現在可不是走神的時候。為了不辜負世生的溫馨提示，玲瓏決定在前往警局的路上買份早點。
作為案發現場第一發現人，北零和世生名正言順地進了警局，協助調查，順便關註事件的最新動態。讓兩人意外的是，心理醫生付離章也來到警局。和那天夜裏在心理診所見到有些不同，外出的離章戴上了眼鏡，顯得更加斯文。
“被害人許紫鵑和犯人張偉軍都是我的病人，是警方委托我來給張偉軍‘看病’的。”看著眼睛圓睜，嘴巴張大的北零和世生，離章挑了挑清秀的眉毛，不太輕松地笑了下。
“難怪你之前不肯告訴我們，高欣就職的公司。看來那家制度變態的公司，幾乎所有職員都是你的客人吧？”世生也禮尚往來，擡頭對站著的離章揚了揚嘴角。
北零看看世生，又看看離章，還是難以理解地皺了皺眉頭嘀咕道：“就算公司制度不人道，讓職員們得了心理疾病，也不至於那樣吧？”
“噗”，付離章忍不住輕笑了一下，推了推鏡片，一臉職業笑容告訴北零：“不要小看瘋子的想象力，他們很可能是世界上最有潛力的藝術家。當然，要看他們將瘋狂的想象力用於破壞？還是創造？”
離章的專業說法讓北零無法辯駁，對於如此可怕而殘酷的“想象力”，北零實在無法接受，只能無奈地搖搖頭。
離章被請進特殊室，為殺死許紫鵑的犯人做精神評估和心理分析。北零和世生錄完口供後，借口想在警察局裏稍作休息，便在長廊椅子上坐著，想等離章結束工作後向他套取情報。
兩人靜靜等待的時候，警局辦公室裏的電話響起，一個接著一個響起鈴聲，整個辦公室裏突然陷入莫名的慌亂中。
所有接聽電話的警察臉色都變難看，女警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，不自覺地提高聲音喊道：“南苑也發生一起事件！”
“我，這邊的報案電話也是，說寧馨花園住宅區發生同類事件。”另一名男警表情驚愕地放下話筒，告訴其它人。
北零和世生機械地側過臉，默契地互視一眼，發出細微得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：“這座城市的人，瘋了吧？”
除了正在處理許紫鵑被殺案件的警察，其它警察全部出動，分別趕往發生事件的幾處地方。
玲瓏連續接到好幾個要求協助解剖屍體的電話，望一眼還沒來得及趁熱吃上一口的肉包子。還以為可以到警局去，和世生見上一面，讓他嘗嘗這種每天早上都被搶購一空的肉包子呢。玲瓏長嘆口氣，急速拐彎，朝另一個方向駛去。
待離章為張偉軍做完心理評估，從特殊室裏出來，不解地指了指空蕩蕩的辦公室，世生馬上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。
“看來我這個月的收入要破記錄了。”離章邊摸著下巴邊“嘿嘿”笑起來，心裏已經盤算著自己在接下來的心理診斷或犯罪畫像委托工作中，能賺到多少錢。
離章摘下眼鏡，北零這才發現他雙眼有些浮腫，還布滿血絲，看來戴上眼鏡並非單純為了外出辦事。
察覺到北零註視著自己，怕隱藏的疲憊被人揭穿似的，離章慌忙戴上眼鏡，徑直走向咖啡機，不客氣地倒了一杯黑咖啡。轉身想回到北零和世生身邊，又想起什麽，另外倒了一杯黑咖啡，才走向他們。
離章將黑咖啡遞到北零手裏，馬上引來世生的吐槽：“你們是黑咖啡同好會成員嗎？好了，趕緊說說，張偉軍和許紫鵑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離章小口喝著黑咖啡，蹙蹙眉頭，趁著警方人員幾乎都出去辦事，便就地向世生和北零講述了解到的情況。
許紫鵑是個極有心機的女人，學歷不高，憑借姣好的長相和身材，進了這家公司。同期進入部門的高欣是海歸派，樣子也不遜色於許紫鵑，一下子就被視為勁敵。
一心只想查清姐姐高莉去向的高欣，無心和紫鵑爭奪副主管職位，反而毫無戒心地和紫鵑成為“好朋友”。
許紫鵑得知部門主管很喜歡高欣，不舍得高欣辭職，更有意用升職來留住她。想起自己明明也曾經被關進小黑屋，高欣卻可以免遭小黑屋之苦。那種黑暗無助的感覺，想讓高欣也試試。所以便殺掉高欣，將她裝進黑盒子，順理成章地副主管之位就歸她所有了。
“張偉軍認為，人類能夠不斷進化，城市也一樣在進化。以大吃小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”離章講完這番話，一次性紙杯中的黑咖啡也被飲盡。
不等北零繼續追問，離章說著“我診所的預約估計都排到傍晚了”，便匆匆趕著回心理診所去繼續賺錢。
“正常？付醫生是不是用錯詞語了？”
對於北零的質疑，世生只是聳了聳肩膀，將自己心裏的想法道出：“在瘋狂的人眼中，人吃人的世界，就是正常的發展。所謂的異類、不正常、怪胎，只是從對立立場的人眼中看到的結果。在那些異常之人眼中，說不定我們才是怪物？”
雖然只是同行了幾天，北零漸漸習慣世生不時冒出的奇怪言論，便也沒有深究，跟著他離開了警察局。
許紫鵑也死了，兩人打算重新找孫凱談談。
因為高欣死前，手中為什麽緊緊抓著從孫凱那裏得來的小學畢業照，這個疑點尚未解開。
“又下雨了呢。”來到警局門外的離章，摘下眼鏡，輕聲說著，走進雨幕中。
15、隱患
15、隱患
孫凱的臉色依舊蒼白，看起來並沒有抓緊時間休息。孫凱打開了木門，隔著鐵門，看清來者是老同學北零後，無神的目光隱隱閃現驚喜的神采。
“喵嗚……”腳邊傳來貓的叫聲，一只眼睛炯炯有神的黑貓，仰著腦袋好奇地盯著門外的北零和世生。“喵喵”地發出聲音，像是提醒遲鈍的主人為客人們開門。
“小靴，別鬧，一邊去。”孫凱用腳輕輕碰了碰黑貓，被喚為“小靴”的黑貓乖巧地跑回客廳去。
“怎麽不好好休息？”北零看著孫凱為難地擠出笑容，為他們打開鐵門，忍不住啰嗦了一句。不過認真想想，在公司裏親眼目睹同事的死亡，經歷那麽可怕的事情，恐怕難以安心入睡。
孫凱把北零和世生請到客廳裏，招呼他們坐下，又想起什麽，匆匆跑進廚房，發出各種“哐啷鏗鏘”的聲音。
世生不知何時已經和黑貓小靴混熟，抱著它玩耍起來。北零好奇地起身，走到廚房外面張望，發現孫凱已經準備好了茶水和點心，有蛋糕、水果等食物。
“孫凱，別忙乎這些了。我們不是來聚餐的，還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。”北零發現孫凱還打算繼續從冰箱裏端出其它小吃，忙阻止他。
經北零一提醒，孫凱恍惚從夢幻中清醒過來，連連拍拍自己腦袋，尷尬笑道：“習慣了，習慣了。”北零呆楞地望著帶著些自嘲口吻的孫凱。
孫凱在公司部門裏職位是最低的，雖然進入公司的時間比同部門很多人要長些。總是笨手笨腳的孫凱，工作效率極低，常常被關進公司的“小黑屋”。
孫凱自覺大家都看不起他，但為了努力融入同事之中，孫凱時常邀請同事們到家中聚餐。傾盡全力地招待大家，讓他們盡興地吃吃喝喝。同事們在自己家中大吃大喝，玩笑打鬧，就算那些熱鬧的話題都不是圍繞著自己，孫凱也因身在其中而安心。
“我很傻吧？北零一定這麽覺得。我和北零不同。從小你就是大家想套近乎卻無法靠近的存在，我則是不主動擠進去就會被遺忘在角落的類型。”孫凱最後還是將剛才準備的食物全部端到客廳茶幾上。
北零不讚同孫凱的說法，低聲辯駁道：“一個人自由自在挺好的。更何況，不是真心待人的朋友，來不來往也無所謂吧。”世生突然用手肘捅了捅自說自話的北零，朝他們對面的孫凱瞟了眼。
北零想起來了，小學時代的孫凱經常強顏歡笑，跟在另一名男生身後，聽從他的指揮。與其說是朋友，倒不如說是跑腿的。從那時起，孫凱給北零留下的印象便是受欺壓的可憐蟲。而最讓北零不理解的是，為什麽備受欺負的孫凱，還一直擠出笑容跟在那些人身後。
時隔多年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孫凱進行交流，北零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，卻依然無法理解。
如果連朋友之間都以這種“人吃人”的方式來往，那根本算不上友情吧？
氣氛僵冷，世生輕嘆口氣，率先開口進入主題：“其實我們這次來，一方面有事告訴你，另一方面希望你能盡量幫忙。因為，許紫鵑也死了，被你們部門主管張偉軍殺害。”
“根據張偉軍的話，推測高欣是被許紫鵑所殺，而且許紫鵑也曾啃咬過高欣的傷口。就在剛才，城市裏其它地方也發生了襲擊人的可怕事件。你最近要小心些，公司那邊也慎重考慮，幹脆換一份工作。”北零訴說的語調比平日更加急促。
擅於察言觀色的孫凱，第一次從他人話語中感受到的不是暗諷，而是還不習慣關心別人的含蓄的擔心，感激得聲音都有些顫抖：“沒關系的。因為吃了更多的苦，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，我都能撐過去的。”
黑貓在世生身邊乖乖躺著，世生用手輕撫它光澤很好的毛發，沈默地旁聽北零和老同學的對話。
聽著聽著，嘴角不為察覺地閃過一抹覆雜的笑意，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提醒道：“就目前發生的事件來看，所有活在低層的人都有被殺害和吞噬的危險。公司不人道的小黑屋制度被需要保住飯碗的職員默認，城市進化論被一心往上爬的人默認。正因為存在僥幸心理，總覺得只要自己能在這種制度和災難中活著，就算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也無所謂。”
“我們，當然也想反抗。可是，根本沒有力量可以改變啊！我也不想認命，也想救同事們，可是……”孫凱難得表現出激動、憤慨的情緒，原本蒼白的臉倒因此添了些血色。
“你的老同學——肖北零會幫助你的。當然，我也會盡力。”世生剛才還說了一堆激怒孫凱的話，這會已經笑瞇瞇地拍著北零肩膀承諾和鼓勵起來。
北零偶爾會產生一種幻覺，自己看到的世生有兩個，或者更多個，他們性情不同，讓人琢磨不透。
“好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。我和北零會幫你，你也要幫我們。”世生眼裏閃動狡黠的光彩，向孫凱追問畢業照的疑問，“對於高欣偷走你的小學畢業照，死前又緊緊抓著那張照片，你有什麽看法？”
孫凱想搖頭，猶豫半晌，像是從北零之前的關心中得到勇氣般，大膽提出推想：“高欣應該是從某人那裏得知，謝慧慧就是劉小慧這個事實。劉小慧的真實容貌，和高欣、高莉根本不可能一樣，由此推斷高莉的死和劉小慧有關。所以，高欣死的時候，手裏緊握那照片，總覺得，是不是想告訴我們，引發這一切的犯人和照片有關？”
越往後推斷，孫凱的聲音越小。如果高欣的死和小學畢業照有關，她想傳達的線索和意思又是什麽呢？如果不是初步確定殺害高欣的是許紫鵑，按這個推理，孫凱反倒是嫌疑最大的人。
聽著孫凱的猜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